在过去不久的 2022 年,怀旧是一个关键词。
王心凌的《爱你》再现甜心教主,《声生不息》重演港乐经典,一亿人在周杰伦的演唱会重映里回忆青春。
复古潮不仅席卷着文娱内容。
‘过气明星’的翻红剧本,同样轮到了 20 年前的电子产品。
写作怀旧读作新潮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在海外 Z 世代之间,父母辈的数码相机成了前卫的流行元素,被他们用来记录生活,从大学校园里的闲逛,到音乐节上的狂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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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图片来自:Instagram@mysexyfoto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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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图片来自:Instagram@rudrascamera
比如 2007 年上市的奥林巴斯 FE-230,710 万像素、3 倍光学变焦、口袋可以容纳的大小,很适合拿出来随手一拍。
如果不开闪光灯,用它拍出的室内照片显得偏暖且泛黄,细节看起来也更加柔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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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 eBay 上,从 2021 年到 2022 年,‘数码相机’的搜索量增加了 10%;在 TikTok 上,#digitalcamera 标签的浏览量为 1.84 亿次。
重点其实不是数码相机,而是足够复古的旧型号数码相机。
对老数码相机的热爱在全球蔓延。近两年,在国内的小红书和闲鱼,奥林巴斯 FE-230 也被视为 CCD 卡片机浪潮的一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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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CD 卡片机指的就是搭载 CCD 电子传感器的老数码相机,曾经是相机市场的主流,在 20 世纪 90 年代大量生产,现在基本已经停产。
作为过时的电子产品,CCD 卡片机有不少短板,包括像素低、对焦慢、输出速度慢、传感器的生产成本更高等等。值得一提的是,当年 CCD 卡片机的像素在 500 万左右,高的也只有 800 万,连今天的手机前置镜头都不如。
横看成岭侧成峰,这些也可以不被视为缺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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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外观时尚、价格不贵、操控模式更简单,还能拍出朦胧的氛围感,CCD 卡片机甚至被称为‘不用洗的胶片’。
虽然它的‘胶片感’只是高糊、噪点多而已,和胶片的色域也不是一个量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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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CD 卡片机的翻红并非空穴来风,明星效应点燃了第一把火,欧阳娜娜曾经安利过佳能 A620 等相机。
‘小众宝藏’出了圈,身价就水涨船高。CCD 卡片机最早只要‘50 元一斤’,大多当成电子废品回收,去年却被炒到三五百。甚至还有商家趁着风口坑小白,拿行车记录仪改装再高价卖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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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感,老数码相机的翻红还有一个原因——
与智能手机共同长大的 Z 世代,开始反思自己在上面花了太多时间。拍照、社交、娱乐、导航…… 智能手机几乎无所不包。
老数码相机提供了一种提供喘息的间歇,促使我们认真地专注于当下,保留了更值得被记录的瞬间。对焦的缓慢、拍摄后半秒不显示照片的卡顿、通过读卡器将照片导出的过程,可以说是带来诸多不便,也可以说手把手地创造了仪式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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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益数字化的生活里,似乎存在着一股实体化的‘逆流’。
根据美国唱片业协会的数据,到 2022 年年中,黑胶唱片的收入增长了 22%。当流媒体的音乐随时随地可听,却不真正地被我们拥有,实体音乐媒介的物理存在属性被凸显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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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无视炒作出来的泡沫,胶片的复兴与 CCD 卡片机的风潮有些类似。生活在一个快节奏的时代,怀旧不可避免地成为我们内心的缓冲地带,修复我们碎片化的娱乐方式。
怀旧成了‘流行病’
不只是老数码相机,对千禧年的怀旧情绪在 Z 世代之间弥漫,尽管他们当时多数还是小孩。
近两年翻红的 Y2K 美学,盛行在 1998 年到 2003 年,颜色鲜亮,材质充满立体感,呈现兼具复古和科技色彩的未来主义,精神内核乐观而积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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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的人们对科技充满幻想,因为‘计算机 2000 年问题’兴奋和焦虑并存,朴树的《NEW BOY》唱着对 2000 年的期待,诺基亚的数码广告呈现着光怪陆离的赛博朋克风,放到今天就是一部部 Y2K 指南。
当时的人们也与科技保持距离,不被算法支配,不刷信息流和短视频,尚不会手机成瘾。
如今随身携带的电子产品成了互联网的一大终端,国外的部分年轻人又开始迷上 1990 年代中期的翻盖手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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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在沃尔玛和亚马逊淘货,为翻盖手机录制拆箱视频,甚至制作拍照教程。CNN 报道,TikTok 上一段鼓励购买翻盖手机的短视频,浏览量超过 1400 万,点赞次数超过 300 万。
使用翻盖手机的年轻人乐观地相信,人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比社交媒体上的更深入,‘一切都更加真实和自发’。
对于他们来说,翻盖手机提供的联系和拍摄功能,其实已经足够。与此同时,这些照片有颗粒感且模糊,满足了类似 CCD 卡片机的审美取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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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盖手机没有让他们失去什么,反而带来了一种断开冗余连接的自由、一种提高社交质量的可能。
和这股潮流适配的是,法国社交媒体应用 BeReal 成了 2022 年美国最火应用。一位 Twitter 博主总结了 2022 年登顶过美国 iOS 下载总榜的 app,它在全年 22% 的日子里霸榜。
这款应用之所以成为美国年轻人的新宠,主要是因为它的‘社死’玩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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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天的某个随机时刻,你和朋友们同时收到通知,在 2 分钟的时间内,你们使用前后摄像头拍摄当下,没有滤镜也不做任何编辑,直接共享当天彼此的真实瞬间。
这是 BeReal 相信的‘随机性将产生真实性’,和用翻盖手机拍照一样,不需要追求精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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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期间,许多人长时间待在家里远程工作,随时接通电源,却感觉与他人分离。
如今,通过更另类的社交媒体和更古老的电子设备,我们希望建立更紧密但也更少的联系。
在互联网批量制造复古
千禧审美的回潮,看起来是逃避当下无所不在的互联网,但仍然和社交媒体紧密相关。
在小红书、Instagram 的河床上,复古潮流肆意地流淌。
CCD 相机之外,还有磁带、iPod、iPhone 4、游戏机……
HMD Global 是一家以诺基亚品牌开发 Android 手机的芬兰公司,它的营销主管 Jackie Kates 对翻盖手机的‘复活’深感意外:
这一代人的第一部手机不是诺基亚,他们很可能是通过社交网络发现了我们的品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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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图片来自:《一一》
在社交媒体掀起的复古浪潮,往往也拥有着更低的门槛。
和 CCD 卡片机一起被纳入‘复古’标签的还有胶片机,但后者显得更为小众,也更难大范围复兴,因为它的拍摄成本和时间成本更高。
冲洗胶卷需要持续的投入,更别说胶卷的价格还在上涨,最常见的富士 C200 胶卷在 2017 年时只有 10 元左右,2022 年上涨到了 60 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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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CD 卡片机更像是介于胶片相机和智能手机之间的一种理想媒介,也是获取‘缺陷美’照片的一个低成本途径。
当然还可以更加方便,灵活运用各类 P 图软件的滤镜,便可以后期制造出复古的感觉。比如 LoFi Cam 这款 app,能够在 iPhone 上模拟多款 CCD 卡片机的操作界面和成像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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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自以为的个性,可以被塑造和复制,通过更简单的方式。
其实在有些时候,怀旧只是一种潮流领域的新瓶装旧酒,就像你可以说 CCD 相机的爆火,只是因为它比起智能手机更适合作为时尚单品,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。上一个时尚模板过时,然后再寻找一个模板就好,只要它们看起来不同,社交媒体总是一次次上演这样的事情。
未来充满不确定性,而过去已经是历史。类似复古滤镜,怀旧这一行为本身也带着有色眼镜,我们毕竟不会真的回到过去,正是因为日子已经定格,记忆才会在脑海里不断地被润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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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图片来自:《偶然与想象》
怀旧是一种长期存在的情绪,但它可能无法左右大多数人的喜好。如果将时间的维度拉得更长,打结的耳机线、笨重的手机、低像素的图片,终究会被‘敬而远之’。智能手机的便利和社交媒体的喧嚣,才是时代的‘底噪’。